初一,雨中,兄弟,重走蓬南场

2022/5/7 来源: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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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南场绝非名胜之地,没有老家米心镇最常见的吊脚楼,也没有广为人知的寺庙和道观,更没有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印象中有一条比溪流大一点的小河,小河上面有一座几米长的石拱桥。从观光旅游的角度而言,她没有任何值得“到此一游”的特殊之处,但却是我念兹在兹的地方。

蓬南场,隶属于四川省遂宁市蓬溪县,地处蓬溪县东南部,东接武胜县大同乡,南连重庆潼南县新华乡(现潼南区米心镇),是三县接壤枢纽。清咸丰年间,设蓬南场。民国,场改乡。新中国成立后,先后改为区、乡、镇。虽然名称随时代潮流变更多多,但我们习惯上还是以发轫于咸丰年间的蓬南场相称谓。

老家到蓬南场约30里路,首先需要走一段大约3里的崎岖山路,然后便是约27里的土马路。总想抽时间去蓬南场走走,不是自己开车去,而是步行,理由很简单,因为在青少年时期的几年间,那是虽非我愿,但又不得不去的地方。

蓬南场属于三县接壤之地,拥有巨大的消费市场,但当地人不善于或当地不适于种植蔬菜水果,为了让家里种的蔬菜能够卖一个较好的价格,最主要的是一定能卖得出去,我们没有选择离家八里的米心镇,也没有选择离家十里的新华乡,而是选择了数倍距离的蓬南场。

最初去蓬南场,是在十一、二岁,我和母亲各扛一根柏木去卖。后来,父亲退休回老家,我家和村里的其他人一起开始种蔬菜,主要是番茄、海椒、茄子、莴笋、地瓜;莲花白虽最好种,但不值钱,自己吃的多卖的少。水果主要是梨子和李子。不管是卖柏木还是蔬菜水果,为了能抢到一个好的位置,天没亮就得打着火把或提着马灯出发。如果运气好,上午十点半左右便可以卖掉物品,这个时候我必会去书店,如果遇到心仪的连环画,便会用掉当天三毛钱的酬劳精选一本,即使没有书可买,亦舍不得花钱买吃食,赶快往家走,回家途中,会在垭口处的黄桷树下花两分钱买一杯糖水补充水份。如果运气不好,要到中午一点过才能卖完物品,这个时候会花一毛钱吃碗面或者几个油酥再往家走,回到家一般是下午四、五点。我最后一次去蓬南场卖菜是在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之后,年的八月中、下旬吧!

七、八年之前,潼南城区到老家的路刚通,春节归乡,车到新华,路牌指示,向右往蓬南镇,往左是老家所在的米心,那时便萌生了一个愿望,找时间到蓬南场走走。以后的每一年春节,这个念头便会随着我回到老家而升起,但每次回到老家,在有限的时间面对母亲安排的农事和杂务,实在抽不出大半天去圆这个没有直接产出的可有可无的梦。

这个春节,提前两天回到老家并告诉母亲要去蓬南场走走的打算,母亲大方地说:今年也没有多少要让你们做的事,你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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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我们几姐弟陪着母亲到镇上采买一些物品,回到家已是12时过。没有吃午饭,在背包里放了一袋炒花生、一把雨伞、两瓶水、两瓶二两装的小酒,我和弟弟便徒步向蓬南场进发。

一路走来,我们发现一个一直存在却未曾细想的现象。我们能叫出围绕在山村周围的每一个山头的名字,小时候也能叫出村里每一块田地的名字,今天走出山村走上公路,对沿途的地名也自然想起,比如一碗水、黄莲垭、龙王庙、桥亭子、三荷湾等等,但一进入四川境内直达蓬南场,唯一能叫出名字的便只有曾经设立行政乡的惠民。其实,在我们所经过的每一个山头、每一片土地,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名字,有的质朴而形象,有的美好而回味,我们不知道,只为是路人。

走到黄莲垭,细雨开始飘零起来;但我和弟弟意气勃发,龙行虎步,觉得凭我们快走产生的热气可以蒸腾这还处于孕育状态的杏花雨。虽然有一把雨伞,但都觉得没使用的必要。可是雨越下越大,头发明显湿润了,好在厚实的衣服能够吸收一些雨水,身体还没有感到雨水带来的冰冷。终于我撑起了伞,可弟弟以两人共用影响速度为由,更以年轻更能经受风雨的豪气给我关怀。雨没有歇息的打算,我们终于轮换着打伞,我们终于进入路过的每一家小卖店想买一把伞,但我们可以在这些店里买到城里没有的鞭炮和烟花,却终于在冒雨行走二十五里路后抵达蓬南场进入的第一个超市才买到了那一把伞。

自然,我们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避免如此淋雨的困扰,在路过新华时就应该进入超市买伞,但那时雨正处在“恰似那一丝温柔”的阶段,未曾想到一旦错过就真的不再拥有。我们在进入蓬溪境内,雨明显不断加大之时,我们可以在路过的第一个招呼站静等从新华到蓬南场的间隔半小时一趟的公交车,但我们坚持要以步行完成这一趟心灵之约。

初中的时候挑着菜走到这条路上,经常遇到附近学校的老师或从身后越过而去,或迎面跑步而来。那时的我单纯地认为吃饭是为了劳动、学习,对比我劳动者的光辉形象,跑步无疑是一种浪费,对这种无聊行为我充满了深深的鄙视。诚可谓此一时彼一时,当我进入高中、大学,成为带动宿舍几位同学环城晨跑、穿城夜跑的始作俑者,居然没有为堕落成被自己鄙视的人而羞愧。

行走之中,我们在感受着变与不变,自然变化是主要的。先说说没明显变化的吧,一是从新华到蓬南场,这条公路路基虽因加铺了一层沥青而增高了,但线形没有变、宽度没有变,沿途曾经的垭口依然是那个垭口,垭口处依然矗立着那一棵或两棵高大的黄桷树,留给路人一片浓荫。二是农作物种植习惯没有变,在沿途两侧田地里仍然主要是油菜籽、小麦,蔬菜主要是牛皮菜、青菜等,而没有老家常见的五花八门的蔬菜。至于变化,当然很多,首先是脚下的路从土路变为了沥青路,少去了雨天的泥泞难行之苦,三、四里距离处还设有以前不可想象的招呼站;其次是公路两边两层、三层的楼房代替了平层瓦屋,有的修建得还很有特色,甚至还有精心打造的新农村样板居住区;三是“村公所”代替了小学校,它揭示着即使在西部农村出生率也是持续巨降的现实;四是在垭口的黄角树下未曾见到三三两两歇脚的路人,只有风过树叶的簌簌声响;五是小车、摩托车、三轮车齐上阵,以及公交车上前胸贴后背的拥挤代替了早往的三五成群的人流。

沿途最有观赏价值的唯有桥亭子的灌溉渠,这是农业学大寨在老家唯一还保存完好的建筑遗迹。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雨,哪怕高速公路、动车铁路陆续开通,它依然以连跨沟通南北的恢宏气势、原始工艺的美学气质在老家独占工程江湖之鳌头。可惜我们没有抽出时间从旁边的小道走上水渠上面去欣赏。

下午三点,两腿已有些酸软的我们终于到达了蓬南场,眼前的热闹驱走了略有的疲惫。上午11点40从米心镇往家里走时,镇上人流已显稀少;而在这里,在雨中,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人流,每一个门店人头窜动,烧烤摊、奶茶店前无疑是人流量最大之所。

我和弟弟决定不逛街,也不找寻模糊记忆中那条卖菜的街巷,而选择在蓬南中学对面的小面馆坐了下来,每人要了一碗牛肉面,然后将携带的炒花生和二两装小酒拿了出来,以此恢复体力和驱散雨水带来的寒气。

15:40,我们决定返程,不再步行而是坐车。我们来到招呼站,在等公交车的时候,遇到没有纳入编制的面包车游说,费用虽然稍微高了一点,但为了节约20分钟的等候时间,也为了避免可能没有座位并没有底线的拥挤,我们上了不知道是否办理营运证的车辆。面包车只到新华,对剩余的十里路我们选择了步行。

雨,仍然在我行我素地下着。回到家,已是黄昏时刻,家人们相继问询着重走蓬南场的感受,而我们俨然以打了胜仗的将军的骄傲讲述所见所闻和所感。

3

今晚,当我整理初一晚上写下的上述内容大纲,蓦然发现自己与蓬南场其实是有着很深的缘分。

第一次到蓬南场,并不是上文提到的十一二岁,而是三岁的时候。那应该是年的初夏,父亲送母亲、二姐和我翻过二郎山、跨越大渡河回家,在没有固定班车的年代,只要是遇到甘孜州的货车并大体顺路,都可以搭乘一段,由此出现了在今天看来从丹巴回老家不可能出现的蓬南场这个途经点。当时,父亲跳着一担行李,母亲身体还在恢复中,二姐也只有五岁多,我们居然都步行走完了这段路,只是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

这次重走蓬南场,选择篷南中学对面的面馆坐下来吃碗牛肉面兼歇息便归程,当时并未意识到冥冥之意。篷南中学,那是外公捐资并亲自创办的学校;篷南中学,那是毕业于华北军政大学、从海军教官转业地方的二舅退休前最后一个工作的地方。

买书是我人生中的第一癖好,少时买得最多也几乎唯一可买的便是连环画,在三位数的连环画册中,来自于单一书店最多便是蓬南场新华书店,那也是初中三年级前每次赶蓬南场几乎每次必去的唯一地方。

4

几次在姐弟相聚时提起到蓬南场走走,大家都跃跃欲试,亦曾动员妻和女儿参与,但以步行方式成行之时,除弟弟外都打了退堂鼓。我细细想来,弟弟很少到蓬南场,他对蓬南场远没有我的那份执念,但他理解并坚定地陪我“聊发少年狂”。

往返途中,我和弟弟聊的话题虽然很多,涉及工作却少,文学、历史是焦点,也少不了对少时结伴而行的往事回忆。

人生,总在不断拿起与放下的交替之中;我终于圆了重走蓬南场之梦,也终于完成在正月初一起笔却一放两月才结尾的记录圆梦之行的文字,这也是必然到来的一种放下!

年4月2日帝都火星园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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