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欣赏荐读童年的铃铛

文/史魁星

最近在百度上看到一部叫《村学的冬天》的电影，勾起我依稀的村学时期记忆来。我读的村学比电影里表现的村学可能还要大一个辈份，那时候村里还没有电，更没有电视，正是刚包产到户的时节。

那年秋季，我和村里其他同龄孩子一样，被打发到了村子中央那座墙壁刷成了白色的、有玻璃窗户的叫做“学校”的房子里，懵懵懂懂地成了一名学生。初进学校看啥都是新鲜的，房子长不过十步，一面的墙壁上有很大一方块黑色，先进来的学生说：那叫“黑板”，黑板上方贴着两张头像，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我们一群小屁孩，有点严肃，被陌生人注视能使人自我检点，小孩子会连忙弯起袖口擦鼻涕。黑板前是老师的桌子，上面放着粉笔盒、红蘸水笔和墨水瓶，靠窗户的一边是三年级的课桌，桌子比较硬朗，个别桌面上有用小刀刻出来的“早”字，当时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心想如果把家里的桌子上剜成这样，老爸肯定要给我赏巴掌的。后墙下一年级的课桌看起来就有点邋遢相，桌面个个坑坑洼洼，一碰它就忽悠，让人时刻保持警惕，小心依依不敢随意动它。相比之下，最后排二年级的课桌就稳固很多了，板凳是半拉子长的木板，两头架在土坯砌的墩子上，上课的时候学生就从木板下钻过去坐在后面，天长日久，衣服把木板下面打磨出滑溜滑溜的光。年级越高坐的板凳也越稳当，从那时候起，我有了一点模糊的认识，就是级别越高待遇越好，直到现在，这点认识还是没有变的。

课本只有语文和数学，两本还不到五角钱，学费好像也是五角钱，和现在的孩子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但那时候也有好多孩子没有读书，也许，在很多事情上，好与不好干与不干跟钱真的没有关系。上课了，老师拿起桌子上一个喇叭形状的铃铛在门口摇了一阵，学生们都静了下来，个个屏了呼吸盯着老师看。老师是村里的一位叔叔辈，感觉别的孩子很怕老师，我也跟着害怕起来，事实证明这种怕是有道理的，因为没过几天，有一位学长被调上黑板，由于答题出错就被老师修理了一通，老师手中的“教鞭”是从扫帚上抽出来的竹子，当教鞭啾啾抽打得那同学吱啦啦哭叫时，我的小腿肚子哆嗦得差点儿痉挛，心里说，糟糕了，得好好学呀。在挨了几次竹鞭之后，就对上课铃声有点过敏，在家听见校院里滚铁环的声音会以为是上课铃声，心里老紧张了。

三个年级十七八个学生，挤在一座教室，老师给一个年级的学生讲课时，其他两个年级就出去到院子里念书或者划字去。念书是大声地朗读，扯着嗓门，声音越大越好，不但要让老师听见，还会隐约有让家里人听得到的意思，有时候像在唱。记得二年级有一篇《苗山寨》，学生们在学校院子里站成一排，个个仰起头拖着长音：金色的桂花迎风开――美丽的苗山放光彩……。震得山那边的回声哇哇作响，有一种神情激悦的美，那时那刻，天空蔚蓝，大地凝神，任何善于歌唱的鸟儿都不敢和童声朗读对擂。学校里的这种念书氛围让我在低年级的时候就能背诵好几篇高年级的课文。现在孩子常常默读，我觉得默读背诵下来一篇课文要比大声念出来背会一篇课文困难一些，前者灌不上耳音，就像记电话号码，你念出来就记住了，只是看就很难记牢。

划字是小学生的基本功课，那时可不像现在的学生在本子上写几行几页就算了，也没有那么多本本供你划字，一张纸买来，还要哥哥姐姐们帮着锥钉才能成为本子，可不容易了。划字就在院子里，就在土上，一人占得一绺地方，手里拿根树枝或瓦墨棒――电池芯棒，一边念一边划字，划满一行打一横线，向后退，再划再退，直想划满整个学校院子，老师看过了才愿意擦去重划，不然谁踩踏了就跟谁急。

冬天到了，教室里也安了“洋炉子”，当火将炉盖烧热的时候，同学们会在上面烤豆豆吃，挨挨挤挤，吃的不是豆豆，而是能和大家一起分享的心情。也有到上课时还没有生着火的情况，值日生鼻涕眼泪两手抓瞎的时候，老师就会出马把火生起来，教室里顿时暖意融融。

学校在同学们的心中是神圣的殿堂，但殿堂也会出现窘迫的处境。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教室屋顶上不时有粉尘纷纷扬扬飘下来，学生的衣服上、书桌上落得星星点点，仔细一看，椽子上檩条上尽是蛀虫眼眼儿，有些虫子还在木头表面乱窜。老师用柴草点了一个火把。举着接近房顶好一阵烟薰火燎，不知是虫子还是柴火的爆裂声，一时间噼里啪啦，灰飞烟呛，把学生们一溜儿赶出教室。自从那时候，在檩条下又加固顶了一根木桩，一直到我去崖头小学上四年级了还是那样顶着，不知道以后再烧过虫子没有。

本世纪的最初几年里，到处的村学基本上都撤掉了，我们村的学校也不例外。随着社会的进步，村里孩子们上学的路越走越远，这似乎是一个悖论。现在每当我走过那处荒废的村学旧址，耳畔不时还能听到上课的铃铛声来。

来源：陇上芳草地、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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