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宽厚正月二十五挂红灯府州红文苑

2023/4/21 来源: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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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五挂红灯

韩宽厚/文

“正月里,正月正,正月十五挂红灯”。这是流行于陕晋蒙结合部一带的《二人台.五哥放羊》里开头的一句台词。元宵节闹社火是我国的一项重要的文化传统,城里乡下,概莫能外。我们这一带人口分散,隔山为邻,五里一村,居民的院落像撒在山坡上的羊粪蛋,稀稀拉拉,集中住有二十户人家就算大村子了。再加上地方穷,像平原地区村村闹社火是不可能的,只有人口较稠密的集镇才在传统的元宵节闹红火。

可故乡哈拉寨闹红火的日子却不在元宵佳节,而是推后十天,办在正月二十五。为什么选这个日子?哈拉寨北有五字湾,南有麻地沟,都在十五闹红火,也许是为错开点日子吧。庄户人忙活了一年,到过年才算闲下来,总得想办法娱乐娱乐,过过文化生活的瘾吧,到时三、五十里外的农民都会潮水般地涌到较近的集镇去看会,乐一乐,然后再去干那年复一年干不完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活。如果所有的集镇都把社火办在同一个日子,娱乐的时间就只能有三天。

于是就有一部分集镇把办社火的日子推到二十五。这样一来,就可以“赶了孤山赶镇羌”,让乡亲们多乐几天。为什么不选在别的日子呢?初十以前要拜年、请人唤戚,看的顾不上看,班会的也没工夫办;再推后呢?一进二月,庄户人家又要起圈送粪“黄牛遍地走”了,还能放下正事看红火吗?毕竟吃饭才是人生第一要务。况且二十五大填仓也算是个节日,不前不后看红火的人从从容容两头不误,办红火的也从从容容充分准备。我想这大概就是选定这个日子的原因了。

办会的人一过初十就开始准备了。狮子、龙灯、水船、高跷各种花样的表演不经过一定的训练是不行的,为了后继有人,每年还要培训新手。即便是老手,这一年一回的活儿也该熟悉熟悉,拉练拉练。所以初十一过小镇上锣鼓家伙就响打起来了,一直到大会办完。至于小孩子自己学着踩高跷,一直要延续到二月中,渐渐忘淡了踩罢休。

闹红火从正月二十四起会到二十六结束,共三天。这三天是小镇上最隆重的节日,家家户户挂灯楼、垒火笼,像过年一样。比过年还忙碌的是还要忙着看会、接待来赶会的亲戚。家里有办会(表演节目)的人的人家就更忙得不可开交。

各种节目是分行业主办的。这规矩从什么时候开始?谁定的?谁也说不上来。可这约定俗成的规矩一直延续到年代初。大概当初定这些规矩,都是根据行业特点各取方便吧。譬如狮子、龙灯由鞋匠行办,狮子的毛和龙头上的须发要用染成绿色的麻,麻由鞋匠提供起来方便,替换下来的旧麻鞋匠还可以再搓成麻绳子纳鞋底;水船、碌碡、太平车由木匠行办,因为这些家什容易碰坏,木匠修理起来顺手;彩门由染匠行搭,因为搭彩门要用布;大头和尚、二鬼打架、哑老背妻由油画行办,当然是为制作方便;抬阁、独龙杠由铁匠办,这有含有各行都应公平分摊负担的因素了。秧歌,那是学校的义务;高跷则是居民的职责。办会都是各行各业的义务,不挣钱,小镇上也没有行业协会,各行业不约而同独立自主地干,这种公益活动怎样协调,就不得而知了。

五十年代以前,在封闭得小镇上,女子抛头露面是会被人所不齿的,各种节目的表演者都是男人,女角也由男的扮演,于是多数节目里都有漂亮的“大姑娘”和英俊的小伙子调情,一个丑婆子和一个愣小子去扰乱的场面。看会的自然男女都有,年青人一年里被压抑的生理本能,在这几天便可以在心理上得到一定的满足。因此,早年间管理严谨的老太太,即是这几天也不准女儿、媳妇上街看会,只能在表演者游行路过家门时,瞭一瞭匆匆而过的打扮得稀奇古怪的红男绿女。这种禁锢直到共和国成立后才放松开来,逐渐地女子也参与了表演,直到变成有的节目女扮男装。

小镇上闹红火,表演最有特色的是高跷。表扬者扮演成《白蛇传》、《唐僧取经》等戏文中的角色。也有什么戏也不是,男的额上插支英雄花,红彩裤,蓝大衫;“女”的头上围一圈纸花,花红袄,长裙子。现在经济条件好了,蓝大衫换成红红绿绿的绸缎戏服,纸花换成假发头套。可大概是踩高跷太辛苦的缘故,很少有真女孩演女角。别的地方高跷以走和跑为主,小镇上的高跷是以“扭”为主,表演者随着鼓点和唢呐伴奏的乐曲节奏,男的扭得潇洒放纵,阳刚十足;女角扭得千娇百媚,花枝招展。加上那男女调情的浪声浪色,愣小子的插科打诨,丑婆子的干预冲撞,都令人忍俊不禁。高跷表演还有一个“绝活”就是“扑蝴蝶”。

长长的软晃晃的苇子梢头绑一只大大的纸花蝴蝶,几个小伙子“姑娘”拿着扇子扑捉,跳、腾、转身、下腰,眼看捉住了,小心地放开扇子,蝴蝶早飞走了。蝴蝶时高时低,扑蝶者的身子也随着时升时降。蝴蝶落在地上,扑蝶者有的前扑,有的后仰,有的劈叉,有的侧倒,都坐到地上,朝着蝴蝶前滚翻、后滚翻、竖蜻蜓。表演各种高难度动作。蝴蝶又飞高了,扑蝶者还要自己站起来再追。

要知道,他们脚下绑着三尺高的高跷呢。他们也不是专业的演员,都是小镇上的手艺人、生意人和农民啊!从四十年还代到八十年代,女角扭得最好的是温师傅,他是造纸匠师傅,还会砍碾锻磨刻石碑,又算半个石匠。虽说是男人,可扮起女角来,那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比女人更像女人。那身姿、那媚态,把女儿的娇柔以及和男子幽会时从羞涩、躲闪到半推半就表现得活灵活现惟妙惟肖,真能让柳下惠也不得不动心。被乡亲们说成“活要命”。八十年代,小镇上的高跷队每年元宵节都到县里助兴,他被称为哈镇的“王爱爱”,那时他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舞狮,也是一项重要节目。狮子因是文殊菩萨的坐骑而成为佛教的吉祥物,在民俗中,它有镇邪驱秽、保佑平安的内涵。小镇上的狮子不像影视中常见的红毛狮子。他是小镇上的画匠自己做的,通体披着用线麻染绿了充任的长毛,头特别大,上面缀着几排大毛鬈,双耳上端绾两个毛茸茸的下垂的大髽髻和圆乎乎的脑袋,组装成一个憨态可掬的小姑娘脸的轮廓。在两个表演者的操纵下,大嘴一张一翕,双眼或睁或闭,卧、扑腾、跳,上高桌、翻跟头、吞火珠、滚绣球,加上狮奴的诱、闪、躲、逗,有趣极了,是小孩子最喜欢的节目。

“灯游会”设在一块平坦的农田里,共和国建立前是“灵杰寺”的庙产,每年都固定在那里陈设,所以地名也叫做“会圪缽”。因为早年是用各家各户捐来的灯油照亮的,所以也有人说应叫“灯油会”。纵横各十九根共三百六十一根灯柱排列成正方形的阵势,灯柱之间按富贵不断头的阵法留下通道,别处都横档木栏。按九宫分成九个区域,每区一门,上书太阳、太阴、金、木、水、火、土、罗睺、计都九曜星君的名字。每个灯柱上安一个糊了红绿黄彩纸的灯碗,碗里放一个“卜脐儿灯盏”或灌了羊油的空心萝卜,一到晚上三百六十盏五颜六色的灯把整个会场照得通明。

据说,它就是《封神演义》里三霄娘娘摆的“九曲黄河阵”,所以有不少地方把它叫“转九曲”。不过哈拉寨的灯游会和县城的又小有区别:县城的进门和出门时挨着的,哈镇的两门之间还隔着一个“三官庙”棚子,进门前,先敬三官爷;县城的阵中间设观音菩萨和三霄娘娘的神位,转到此处要给神仙上香,哈镇的阵中只有一根挂灯楼的高旗杆;三是县城的九门方向各不同,哈镇的九门一律向南。“灯游会”在民俗中有驱瘟、劫病、保四季平安的效用,所以家家户户都要扶老携幼到这里转一回;起会日,各种节目也要首先转一圈灯游会。都是趋吉避凶的意思吧。

五十年代,演出从学校的操场开始,整个操场和四周的围墙上都挤满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看会的男男女女。小孩子在大人的腿下钻来钻去,企图找个没有人能挡住的地方,但前排的地方毕竟有限,总有挤不到的。有大人带的便把孩子高高地举在肩头上。各种各样的表演节目在操场演过一遍就出会了,所有的节目绕着小镇的街道不停地表演着,街道两边看热闹的人挤得水泄不通,街道两旁的房顶上也挤得黑压压的。似乎是约定俗成,平日里发现有小孩上房便喊叫的房主人,这几天格外大度,绝没有人会去阻止上房看会的人,哪怕踩得可能会漏雨也不拦挡。小孩一边跟着“会”跑,一边不忘抢掉在街道上的哑炮和只响了一声的半哑炮。一直到散场,才不无遗憾地回家吃饭。

早年没有电灯,夜晚演出照明除沿街房檐上挂着的灯笼外,会场上全靠小镇上各家各户送灯。每家都把自家的灯笼高高地挑在长长的木杆上,围在会场前排。小镇上的人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都尽其所有本事亮出最漂亮的灯,各色各样的灯笼争奇斗艳。有一段《二人台》唱词唱出赛灯的景观:西瓜灯,红彤彤;茄子灯,紫茵茵;白菜灯。绿荫荫;芫荽灯,碎纷纷;老虎灯,抖威风;娃娃灯,打能能;玻璃灯,四面明;飞机灯,在空中……荷花、牡丹、白兔、胖猪,转动着“钱龙变化”“八仙过海”“三英战吕布”图影的走马灯,还有人放起故乡人称之为“潮灯”的孔明灯。上百户人家,上百盏灯笼,营造出又一番悦目赏心的景致。出会时,跟着照明的灯群结成一条色彩斑斓游弋滚动着的火龙。

三天的表演要演六场,白天一场,夜晚一场。最热闹的要数二十五的夜场。到时,沿街的店铺、字号、住户人家都在门前垒一个比昨天大得多的大火笼。地上旺腾腾的火焰,檐下亮堂堂的灯笼,再加上各家各户送来的灯笼把小镇照得如同白昼。各家店铺都要拿出比昨晚多得多的炮仗花火拦会。大一点的字号,早已把“大转盘”“鬼推磨”“白鹅下蛋”“猴儿尿尿”“炮打城”之类的大大小小的焰火组合安放或悬挂在街道的中央,等待着表演队伍过来。谁家的炮仗放得越多,谁家门前表演的时间就越长。你听吧,“咚——当”“咚——当”的是麻雷,“噼噼啪啪”的是挂鞭,喷着五颜六色光焰的花筒,拖着长长的光亮尾巴直窜高空的起火。

铁匠的红炉上喷射着银光四溢的铁花;大火笼里不时添加着瓮底的沉油,火焰直冲房檐;地上空中亮成一体,响作一片,片刻不停。真个是火树腾光,银花吐焰。演出的人们更是加倍卖力地表演着。看会的人们挤着、拥着、闪着、躲着,以防花火烧着衣裳,炸伤身体。年青的小伙子乘机挤进姑娘群里乱摸,姑娘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早就被挤到一边去了,红着脸,娇嗔地骂两句,引来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不长的街道转完这么一圈,最早也得半夜以后,有时会演到东方既白方才尽兴。有远路来赶会的人,干脆连觉也不睡,随便在哪个大火笼前面站到大天亮,找个饭铺坐下歇一会儿,吃一口。再接下来看新一天的表演。

五十年代中期以后,先是各种手艺行变成一家“综合厂”,多家店铺变成一家供销社和一家合作商店。到六十年代,综合厂解散,手艺人都被下放成了农民。各种表演都改由小镇所在地的生产大队负责,加上镇上各机关的资助,节目依然热闹,哪怕是饿肚子的三年困难时期也没有断过。时下,更是设备更新鸟枪换炮,闪亮的电灯代替了当年的羊油灯,光彩耀眼的戏装代替了当年的土布衫裤,买来的红毛狮子代替了土法制造的绿麻狮子,从小镇出去的企业家们年年赞助数万元的焰火……可惜的是小镇上人走完了,跑三五十里路来赶会的人也没有了,看得人少了,也就少了当年的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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