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河,我的摇篮

文/黄河

巴河我熟悉那一段，是从毛蛋沱开始的。再往上，就是文崇与龙会了。文崇我至今没有去过，至于龙会，那已经是属于过去达县的地盘了。毛蛋沱这个名称怎么来的？我实在是不知道的。但我小时候听到毛蛋沱这个名字，很自然地把它想象成为一个仰卧在那里的鹅蛋。试想，一条河流到了某个弯弯，突然摊开来，椭圆团圆的，多么令人浮想联翩啊！当然，对于毛蛋沱，我至今也没有个囫囵的印象。不过巴河在毛蛋沱，倒确实像个躺在沟壑间的鹅蛋。毛蛋沱的对岸应该是关斗岩，关斗岩再往上走，就是我二姑家居住的草磐石了。我小时候，就在关斗岩下面盘亘，一呆就是一整天。至于那岩下有什么好玩的，我至今也说不清楚。不就是一些石头嘛，大家都会这么说。但石头也是有温度的，只要你悉心和它相处，它就能给你带来快乐。而且，有石头的地方就很神秘，有石头的地方就有故事。这是我从小就知道的。顺着巴河往下走，便是金浪子了。金浪子我曾经写过，其实就是巴河下游的一处险滩。枯水时节，看起来似乎一脚就可以跨过去。但如果你真想跨过去，那是不大可能的。而且，时时处处充满了凶险，一般人都不敢肆意妄为。至少，我小时候是不敢的。金浪子是我们捉迷藏与“打仗”的地方。任何一个石头后面躲个人，让你找半天也未必能找到。如果是战争年代，这里是很适合打游击的。金浪子如今已经被水淹了，你大约再也看不到过去乱石横渡的景象了。过了金浪子，就到小河口了。小河口的对面就是跳磴子与龙溪洞，他们也把对面叫麻杆河。为什么叫麻杆河呢？我同样是不知道的，或许早些时候，农民把麻杆泡在水里，过些时间捞上来晒干，点灯或做火把用？据说泡过的麻杆晒干后扎成小把，夜里做火把燃烧异常旺盛，不易被风熄灭。我小时候也点过，当真很劲爽。当然，自从有了手电，人们大约是不大用火把的了。特别是今天，LED强光电筒据说可以照几百米远，就更不用麻杆点火把了。除非，你还有某种化不开的情结。麻杆河的下面，就是石佛滩了。石佛滩那段河，也叫石佛河。石佛河我曾经也写过，我就不在这里啰嗦了。石佛滩早就因为修建石佛滩电站被淹了，连同椅子石、棺材石和对岸的石佛岩。时光的沧海桑田，总是把记忆中熟悉的景象变得物是人非，谁也奈何不得。只有当谁提起、石佛河、三岔溪、高石的时候，我记忆还会被乍暖还寒的春风吹得颤抖一下。高石的观音崖，今在否？石佛河的下一站，就是渡口河了，渡口河的对面就是将军坎。渡口河与将军坎，也在我的文章里出现过。据说张飞的箭，就从将军坎射过巴河，落在对岸，所以我们锣岗坝，又被称为落箭坝。这都是为了纪念张飞和怀念他的神武的。我很庆幸，这些情景都或多或少、亦真亦幻地出现过在我的文字里。或许这片土地孕育我，就是为了让我为她代言的。渡口河往下，就是大石头河边了。大石头河边当然有很多大石头。其中还有像猪一样的大石头，憨头憨脑的。大石头据说是神猪下界偷吃生胡豆与生豌豆留下的。神猪吃得太多了，干渴难耐，下河饮水。饮完后发困，倒在河边酣睡。这一睡过了时辰，天亮了，回不去了，从此就留在了巴河北岸。原来神仙与凡人一样，都有贪吃贪睡的毛病。大石头河边往上走，就是大名鼎鼎、充满灵性的金鸡石。金鸡石我也写过，大家感兴趣可以找来读读。继续向下，便是油坊河与花石盘。油坊河，曾经也是汇北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地名。它是水运时代的客货码头，曾经非常热闹。汇北的土特产，有相当大一部分要从这里顺江而下，远赴重庆。油坊河码头曾经有各种榨油的作坊与酒厂。特别是当煤油（那时叫洋油）没有引进中国之前，这里榨出的桐油非常出名，是油漆家具与照明的重要原料。当然，这里榨出的食用油菜油、花生油、芝麻油也同样出名。正因为如此，这里是汇北的“出海口”，水陆交通枢纽。因为交通方便，这里的乡民也比别的地方更加富裕一些。右岸就是三角寨了，历来的兵家必争之地。三角寨下面有成片的李子林，这里的李子由于水土优质，阳光充沛，鲜亮甘甜，远近闻名。那是我小时候非常贪恋的一段路。河对岸是大片的甘蔗林。年少时每到甘蔗成熟季节，那里就充满了浓烈的诱惑。总有顽皮的孩子游过对河去偷甘蔗吃，当然对岸也如临大敌。但无论怎么防范，总有胆大的孩子得手，当然也有人失手就擒，上演两岸的恩怨情仇。如今，大约不守也没人再去偷了。很多的甘蔗、水果都烂在地里也没人去收获。花石盘的名字，大约是因为石盘的形状如花吧？但我更倾向于因为那是女孩洗衣服的地方，每每洗衣时刻，各家姑娘媳妇都蹲在石盘上搓揉，或站在水中透洗，他们的衣服花花绿绿，姹紫嫣红，远远看去，就像石盘上开满了鲜花。花石盘淘洗着青春，也淘洗着幸福与眼泪。花石盘是出过悲剧的，那是涨水时节，一家的小媳妇一不留神被河水冲走了，淹死在巴河里。我那时还小，听说这个悲剧时内心充满巨大的悲悯——多可惜啊，如花似玉的年龄！不知道今天，那小媳妇的灵魂是否早已安息？巴河的最后一站，就是在三汇镇汇入渠江然后向大海奔流而去了。那是三汇人梦中的远方，也是所有在异乡拼搏的人逆流而回的灵魂的方向。我们都在这里憧憬世界，又在这里回归故乡。梦里是向往，梦里也是回望。我们的人生，就这样轮回着！

：黄河，四川渠县三汇人，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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