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乔有玫瑰花与路人甲八首

五

诗选

月

我背着某种假设，负责解析落日与季节堆砌的难题。

六月，最伤感的是

我失去了贵大。

夏天

密

码

玫瑰花与路人甲（八首）

罗乔有

归隐山林的树

很多时候我想远离塑胶与生铁

去做一棵归隐山林的树

哪怕是那最不起眼的矮松

不问出处，无需对着俗世点头

即便飓风恶意扳倒我的根须

暴雨狠心剃除我的乱发

我依然选择在静僻的林间安稳度日

抬头，高挺的枝干齐心地撑起天空

低头是浅矮的杂草喂养荒山

在这里，我不用担心亲人意外离世

不用绝望日子，一天天被琐事消磨

做一棵归隐山林的树，坏的打算无非是

我会在其他树根的群殴中窒息而亡

夏天有阳光照进树林，埋立金黄的丰碑

冬天的雪花念旧，成群地探望我的双肩

最致命的问题：秋冬季一到

一群伐木工看我娇小的身材选择默默绕开

我是该幸灾乐祸，还是悲伤自责

垂悬的苦瓜

菜园子里，一个个苦瓜脸

悬吊，用犹豫的眼神摘下春天

日子不紧不慢，我赶走侵袭的篝火

苦瓜热吻阳光，身上长满结石

但依旧向往披着利剑的炊烟

看到河，它就想一跃而进

变成一碗苦瓜汤，在我紧锁的喉结里

成就一番伟业。每天俯视苦瓜

从婴儿期到老年期

苦是它的一生至爱，苦是它的毕生所学

五月的雨擅长搬出回忆

每次回到农村，看苦瓜孤独地熬制

自己的青年，我说，它终在一口锅中老去

带着这苦不堪言的一生。瓜花落下时

仿佛匍匐在我身旁的苦，都找到根源

多手芭蕉

门前的芭蕉树，舞着身上的绿斑

阳光渗透进来落在杂草上

条状的闪电浓缩成养料，栖息在村庄脚下

多年以前，我在南坡耕草

那么深的时间，黄昏的羊群，都在低头辨认谷种

芭蕉树在众目睽睽之下垒起葱翠的高塔

用毕生意念托起团结的果实

它用一只手遮风，另一只手挡雨

与落日同呼吸，势要做村子里

最勤劳的果树。当路人牵着黄牛经过

芭蕉伸出手掌贡献血液，这生命凝结的晶体

多手芭蕉别无用心，它只是和大家一样

活得认真。父亲生病，我再次回归故里

芭蕉树站在雨水中，身子矮了一截

我知道它要努力撑到夏天，用最后一双手

把自己捣成一副清热解毒的中药材

玫瑰花与路人甲

你爱玫瑰花，花香弥漫让人心安

但你更爱它身上披着的利刺

每扎一下，你都像脱缰的野马

饮下自由，在电闪雷鸣中愈合勒痕

你在我掌中形同水源，带着万千粒水

倒流的祈盼。天空是五月的闸门

歌音和暖风失守，路人甲灌醉你

打碎了穿衣镜，今宵比昨夜谁更不解风情

背着美的哲理，你来到铺满白天的小屋

院子大到看不见尘埃，花花草草

不沾阳春水。花瓣在绿丛中夺下眼缘

话没说完，爱需要莫大的误会才能相见恨晚

一夜之间，玫瑰花拔下鳞片

向泥土提交死亡悬赏令，月光麾下

路人甲不懂痴情，离别赠上《怒放的生命》

致陌生人

你的香味给我带来厌恶

这时黄昏开始发车，我也捂住火

在地板上摩擦疑问。

火车必经隧洞，黑暗的距离那么近

黑色那样唾手可得，风拉一下窗帘

我在低头寻找座位，一堆垃圾

不仅有难看的坐姿，还呕吐出恶臭

一群青年，寄希望于手中的扑克牌

在车厢里制造了一场声音杀戮

一帮老汉，将自己的脚趾遗弃在空气中

口水斩断了许多仇敌，心里就闷着多少

暴跳如雷的脾气。一些女人，翻到了下半生

手机里藏着旧爱，指甲油中捏紧诚实的新欢

一些山身患结石，一些水被抽掉血液

脸上大面积衰老

陌生人，火车上的孩子正在慢慢长大

贵阳北所遇

很庆幸。贵阳大的一面，包容我的小

多少人像风一样，随遇而安

多少风像水一样，软弱无力

北站纷扬的雨脱离温润的阵列

夹杂着冷飕飕的季节钻进仁善的胸膛

人们看起来永不脱轨。为了生存

司机身手敏捷，方向盘是调动四季的卡牌

乞丐与商人拥有反义词般的生命抗衡

垂柳与杏树头顶同样的天空

远行的路上，我坐成一只被忽视的白鸽

我的小，构成我骄傲的烈日与人生

一颗摇摇欲坠的月亮，比铁轨先获得居住权

高铁搜寻着人们丢失的故乡

我的声带沙哑，对于人间正道

只能借轻微的咳嗽，以作声援

夜述

所有的新鲜感，到了夜晚都迎来疯长

沿着路灯就能偶遇悲伤，夜色的禅语微苦

理想主义者坐在河边，同为现实的漏网之鱼

鱼儿不停地咬水，在钩子的诱敌之策中溃败

水波在月下荡漾，终将离我们而去

对于夜的描述，处理完黑，还有许多颜色

在等待行刑。你看他，暴露爱情的腥味

绞尽脑汁地浮想，也坐不成一朵白莲

在多少条路上活着，已经比在哪条路中死去

更加惊心动魄。假如今夜的迷茫折叠出一个囚徒

他必定未能练习回眸，岁月就已啃食白发的锈迹

黑夜深处，天空大哭一场。对于安全感

霓虹灯踏上锁骨的陡峭之巅，再见你时

我背着某种假设，负责解析落日与季节堆砌的难题

七月火把

火把是装在森林上的灯，它的宽宏大量

让僻静的村庄通体透明

我的族人，远走他乡去雕刻工地的城堡

带着一点烟岚。那些燃尽的黑色记忆

没落的酒糟，和垮下去的夙愿

在一碗荞麦面的季节中

幡然醒悟。阿妈追风去了，我一天无所事事

麦地里的弯刀深至膝盖骨，也没人打理

流水狩猎幽深的谷物。再一次

我瞧见族人们，召开七月的会议

商量伯父的葬礼仪式，我挖出体内溃不成军的泪水

对于人间问号，多少风雷投掷出忧伤的闪电

驱赶山坳的那轮明月，在荒野的胸膛里入睡

我用彝语点烟，聊一些独木过江的隐喻

举起希望的火把，在我手中有一排闪烁的格调

作者简介：罗乔有，彝族，年生于贵州水城，作品散见《诗歌月刊》《星星》《飞天》《青春》《散文诗》《散文诗世界》《延河》《贵州日报》《贵州大学报》《当代教育》《走火》等，入选《中国诗歌作品榜》《21世纪贵州诗歌档案》《贵州90后诗选》等选本，获第十一届中国校园双十佳诗歌奖，贵州大学级本科生，湖南大学级研究生。

往

期

作

品

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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