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先皇故去之时,嘴里呼喊着的名字,是城

2023/5/17 来源: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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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文和四十四年,帝崩,举国凭吊,臣民缟素。

京城各路兵马集聚,哀乐长鸣。洛京似是忽而从醉生梦死的浮华挣脱,一日之间陷入了肃寂。我趁着凌晨坐着马车出宫,一揭车帘便看见满眼的荼白,不由恍神:“嬷嬷,你说父皇这是用意何在?”

回应我的只一声长叹。

父皇要长兄稳住洛京,延期殉葬,而后将我叫到榻前:“昌平,你去鹤城的迟暮庵,寻与朕合葬之人。说明来意后,她若答允,朕便在墓中等她几年,若不允,当场赐死,将她给朕带回来。”

我愕然,嘴张合两度才出了声:“她是……何人?”

父皇的手微微抬了起来,浑浊的眼如同深井,逐渐蓄满难辨的情绪。

“宁秋。宁……秋。”

有人说,人死前最后的念想,不是你此生最大的功勋,而是最大的遗憾。

我万万没有想到,一生戎马的父皇,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会念着一个女子的名字。

1

许多年前她就曾料想到那一刻。她几乎是以没有波澜的语气说出这句话——“若这江山终有一日撤去它的鲜活,为你寂然缟素,那会是在你最绝望的时刻之后。”

他在弥留之际将这一切记了起来,好像溯洄极湍急的河水,越到前方越艰难,却又在最艰难的时刻失去了一切重压,而后时光瞬间倒回所有故事开头的那一刻。

那时世上还有宁国。它地处山水环抱之中,是镶嵌在这个硝烟遍地的乱世之中的一颗珠子,仗着易守难攻的地势,以弹丸之地偏安一隅。

那一年,重重山峦之中,有队人马走在蜿蜒蛇行的险路上,颠颠簸簸已达整夜。

这些人行若游蛇,而那顶通体深紫色的轿子便是这蛇的心脏——金盔银甲之人在旁重重守卫,轿夫们撑着发酸的肩膀,唯恐令这顶轿子过于不平稳,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轿子旁,就为了候着主子可能的一句吩咐。

快要抵达之时,一只修长的手缓缓掀开轿帘。少年的脸逐渐显露出来,在苍白的晨雾中出尘如仙。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片山水,眼中尽是与年纪不符的深邃情绪。

有眼尖的随从凑上去:“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而少年没有回答,眼睛仍定定地看着远方。

那时姬玉十五岁。这一年,他以周国太子的身份被遣往宁国做人质。

周国是当今最强盛的国家之一,却与一向势弱的宁国建立关系,将本国的太子送出去以示诚意,此事引得诸国议论纷纷,姬玉也一度处于风口浪尖。

为何其他公子在马背上争夺江山的时候,他被放进这安乐窝里来?姬玉不解。

但安乐窝毕竟是安乐窝,你在外头飘零的江山中想的问题,在这里很快就变了模样。

在宁国百姓夹道欢迎中走向王宫的时候,姬玉因为舟车劳顿碰巧有些困,在半醒间听嘈杂的欢呼,竟真有些醉生梦死的感觉。之后是宁国国君亲自迎接,送他入分封的府邸,一切都似真似幻记不清楚,只有令人目眩的华丽,一幕一幕地在脑海中过,不知怎地就已经到了深夜。

说来奇怪,本来十分疲惫,到了夜阑人静之时他却又无比清醒,辗转难以入眠,于是摸着月光起来独自在自己的府邸四处闲踱。

到了后院,听到有敲击石头的声音,一下一下甚是铿锵。他好奇循声向那边走去,正看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丫头在月光下浣洗衣物。她手脚一点不似寻常姑娘的娇柔,每一下挥动敲打衣裳的棒子的动作都粗野得不像样,不知怎地又蕴含着满满的力量似的。

这个并不壮实的姑娘身上仿佛有一股子勃发的生机,跟这静谧的夜对比相当强烈。

他后来曾经不止一次地回味自己站在她身后看着的场景,好像每次想起都有不同感受。

父王是个可以一眼看穿一个人的人,他自认自己也是,可对于她他往往束手无策。只记得那夜当他站在同样年少的她面前,那双眼抬起望来的时候,他只觉自己触到了一汪不见底的深潭,那份平静凛冽让他心中不免一凉,却迅速勾起了他搅乱它的欲望。

“你叫什么?”他问她。

“宁秋。”

“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知道。”

“那你为何不跪不拜?”

“你于宁国不是福,是灾。”女子说这话时,神情没有一丝变动。

姬玉差点脱口问出为何,话到嘴边却又没能出口。好像心底早已有了答案,又恐惧被人揭开。最后他还是僵硬地笑了起来:“即是如此,从今往后,就由你亲自来服侍尔国之灾。”

2

若说宁秋是个聪明之人,那她的聪明只在脑筋,偏偏她脑筋想的又不轻易示人,于是在外人眼中她也不过是个笨手笨脚的丫头罢了。

府上的人不知道他看上她什么,竟让这样一个相貌平平,手脚粗拙的丫头贴身服侍,所幸姬玉向来是个令他们捉摸不透之人,所以关于她的猜疑也并未夸张到哪里去。

连姬玉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想要留她在身边。在以后的长久岁月里,他曾经给自己找过一个解释:世人都爱解谜,他亦如是。他此生不曾逢上过这样一个女子,仿佛一眼就能将他的内心洞悉,所以他也想看透她。

起初宁秋不适应。那份窘迫姬玉几乎能看得出来,可他从不为她解围,就任她搞砸手中活计,看她受罚。他想看看这个生机满满的女子究竟能坚韧到哪里去。

有时他盏中茶要不热不凉,会叫她换上五遍;他用的墨要不浓不淡,要她连着磨一个时辰。宁秋冷着脸做,到后来已经暗暗地使劲,一副恨恨的样子,姬玉也不罢休,使着少年心性叫她继续,再继续。可惜宁秋到底也没有生气,最后只是眉眼落得一片漠然。

姬玉久久地打量着这份漠然,开口问她:“你为何从来都不笑?”

“你为何要这样对我?”宁秋反问他。

“我如何?”姬玉失笑,“我将你从最下等的仆役中提拔到最上等,你当感激我才是。”

宁秋便不再说话了。

后来姬玉逐渐厌弃了这游戏,因为这个丫头在精细活计上没有丝毫长进,反将他寻常生活打理得一团糟。

有一日他瞧见她望着院中练武的侍卫出神,忽然灵光一现,硬将她塞进了侍卫当中叫她习武。本来也是期望以此取乐,未料不到几日她竟练得有板有眼。

姬玉这才悟到她天分所在,索性将这个用不舒服的贴身侍女变成了贴身侍卫。

宁秋换上了盔甲,手中有了剑,终于不是平常那副凡俗侍女模样,反而英姿飒爽。

那眉间一股寒气,愈来愈肃杀。

在宁国的头两年,姬玉尚在熟悉异乡的生活,既少读书,也不打听外界战况,遑论励精图治。

姬玉少年老成,加之身量高挑,十六岁时已是个翩翩公子。有宁国的贵族子弟来拜访,他也能游刃有余地应对,结交,一来二去混得熟了,便出去花天酒地,再借此结识朝中重臣,富商巨贾,慢慢地融入这个国家最顶层的那一群人中间。

到了第三年,他十七,交往的人中疏密逐渐有了分别,心中大约有了筛子,将有利的留下,无利的疏远,该抓的把柄也都抓得七七八八。

每月有信鸽从遥远的宁国之外飞到他府上,从不失约地带来时局、政况,他在深夜挑着烛灯读一遍,誊写一遍,而后尽数烧掉,第二日起来便仿佛连记忆也烧了。他习武,从原先的强身健体变为自卫,最后变得极有攻击性。

这时候姬玉便找宁秋去比试练习。他练得久,师父也佳,当然回回都是他胜。宁秋不准他让她。

有一次两人打得太激烈,直到夕阳西下才停下。宁秋扔了剑坐在地上,手支着地,身子向后仰,眯眼瞧天边血染的晚霞入了迷。而姬玉坐在一旁看着她。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那天宁秋一反常态,说了很多,说她平常只会想未来,只有在这样烈的夕阳天才会想到过去。

“你的过去?”

“进王府当奴才之前,我在戏班子干粗活长大。我每出戏都看,看得厌了,便去观察台下的人,各种各样的人,做千奇百怪的事,说天南海北的话。”宁秋顿了顿,“有些人需要读书、游历,而有的人不需要,只用看,只消听,便能将这世上的事知个十有八九。”

看尽人间疾苦的人,不是成佛便是成魔,或是无情或是无欲,姬玉猜想宁秋两点兼而有之。她不惮将人情磨去看世事,所以她能看得清许多。和这样的人相处不会令人疲惫,因为你可以设防,却不必遮掩。

那是他与她相处的第三年,亦是他们在安宁中度过的最后一年。那时姬玉以为看透了她,可有那么一瞬他看着她被晚霞镀上光芒的侧脸,她眯着眼向远方望,他忽然觉得还有什么,她还藏着些什么。

只是还未等到他将疑惑说出口,变故就来了。

3

那一年宁国的冬来得格外早。早在深秋时,雨便一场一场地下,将寒凉阵阵地驱入人们的五脏六腑。

姬玉那时已然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他整日地站在府门口,目光向远方望,但凡有姑娘坐着轿子从这边过,都免不了掀开轿帘向这边望一眼,而后红着脸万般娇羞地垂下头去。他见了,只轻轻勾一勾唇角。

宁秋觉得不值,每日叫人给他送几回貂裘,说免得他为了招蜂引蝶冻坏了身子。姬玉原先不知是谁,有何用意,后来被送得烦了便问了几句,听见这缘由脸黑了好一会儿,过阵子又不知怎地笑了起来。

后来他便不再在府门等着,只专心在后院与宁秋切磋练武。

天愈来愈阴沉。

宁国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王府里鲜少有人在院中走动,到了夜里,四下冰装素裹的地界已然如冰原般荒寂。那些人掐准了时候来。好像一群训练有素的秃鹫,黑压压地,不声不响地侵入了这个安详的地界。

宁秋尚在安眠当中,听到屋顶有瓦片掉落的声音,兀然惊醒,却听得外头厮杀声四起。她跳起拿了剑往出冲,门刚开就被人拿住手腕儿,定睛一看正是气喘吁吁的姬玉。

“跑!”他简短一句命令,拽着她冲进了那片血腥气当中。

此刻院落之中已是一片混战,血腥充斥着两人的鼻息,兵戈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哀号声四起,有人拿了火把,将这片雪地照得更像修罗地狱。那群黑衣的人显然有所准备,且武艺高超,几乎是一手卸一颗头颅,眼也不眨。

姬玉大吼着冲上去。拼,斩,冲,只有杀出一条血路才能逃生。

四周全是恶战,温热腥甜的血液溅在两人脸上。宁秋武功终究是逊了一筹,很快就应接不暇,几次险些被对手击中要害,全靠姬玉给挡了下来。最后两人眼中只剩下模糊的血肉,不知拼杀多久,姬玉将筋疲力尽的宁秋护在身后,撑着遍体鳞伤的身子解决了面前最后一个挡路之人。

一到了那扇门,便拉着她开始没命地狂奔。

好像没了意识,不知如何思考,只有拼命地逃亡。两人在雪地里不知道穿越了多少荆棘,可都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好似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那双相握的手上,那里暖得有足够支撑他们永远狂奔的力量。

不支倒下时,姬玉突然责怪自己做了那种为了一个女子而拿自己的一切来冒险的人。而且这个女子,怎么竟是宁秋呢?

宁秋丝毫不知他所想。她伤得轻,醒来比他早,睁眼第一件事便是急忙去探他鼻息。确定他一息尚存之后,跌撞去采山间的草药,双手第一次抖得没有办法用力,然而脸色依旧是冷冷的。

姬玉醒来,第一眼就看见她没有丝毫波澜的眸子。

“是谁下的手?”宁秋直截了当地问他。

姬玉像个赌徒般仰头大笑起来——

“是父王啊。我等他,等了五年了。”

4

姬玉到底是绝处逢生。山间一夜,两人撞入了算是温暖的山洞,昏迷之前他还挥手扔下了个火折子,故而未被冻僵。

他对这场突袭自然不是没有准备。那些日子在府门口的观望,无不是在等着自己募集的那些尖兵回来。他拿不准父王究竟会何时动手,将他们尽数遣出去在宁国做最后的军事部署,算是孤注一掷。

没想到终究是算错了。昨夜收到密书,他们最早的人马今早才能到。

等着救兵来的时候,姬玉闭目躺着,沉默许久,终于发声:“你一早就知道吧。”

宁秋知道。这种事戏里唱得多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用一个临时封为太子的小儿子作为人质送给这个弹丸之地,贪图的是什么还不是一目了然?

她沉默不语,姬玉便继续开口:“我是宫婢之子,在周国从未享有宁国人想象中的那般优待。那十五年,我日日谨言慎行,更将父王,兄长,那些在这乱世中能拼斗争夺的人当成神看,而他们从未正眼瞧我一眼。直到我受封太子那日,父王还记不清我的名字。”

他停顿许久,压低了声音道:“如今,他们后悔的时候到了。”

宁国向来是众国虎视眈眈的关卡,周国与之结盟,其他大国便不能轻易动它,而只要这所谓太子折在这里,它的讨伐便可以顺理成章。周国国君这算盘打得妙,只折一个无足轻重的儿子罢了。

失算的是,棋子有了自己的力量。

姬玉被后来赶到的兵士接回了王府,一到了府中就开始发烧。宁秋帮不上忙,就在旁人困乏之时为他守夜。他在榻上,面色苍白,冷汗不断从额角滴下。到了后半夜,他嘴唇翕动,她凑上去听,闻得他嗫嚅:“父王,父王,记住了,儿臣叫姬玉,字为怀瑜。”

宁秋想这名字那国君怎么也应当记住了。就在姬玉说这话时,他预先布置的人马到了周国王宫,穿过重重保卫站在那人面前。

手起刀落,一剑穿心。

之后姬玉便以太子之名光明正大地拥兵回国。他礼节做足,同宁国国君结成盟友,倚仗宁国易守难攻的地势以及他这些年发展的兵力,事先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周国的皇子对于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太子自然不依。大皇子拒不接受他登基掌权,威胁他让出太子之位。姬玉只邀他在府中一聚。他以为这幼弟还是那个五年前唯唯诺诺的少年,便欣然接受了他设下的酒筵。

姬玉那时还是带着伤的身子,面色略有苍白,眉间那股英气却端的令人生畏。酒至酣时大皇子有些忘形,说起姬玉的生母——一个身段相貌俱佳的舞婢,问姬玉是否继承了她的本事。

众人皆屏息等着姬玉发怒,而大皇子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斜眼看从前懦弱的幼弟。

姬玉终是在众人的目光中笑起来,说“自然是继承了的”。说罢便跃至宴场中心为他舞剑,剑花愈舞愈寒,令人眼花缭乱。最终他剑锋一动,剑刃极快贴着那人喉咙划过,鲜血同时喷溅而出——

那一剑便是姬玉后来帝王征途的开始了。

5

接下来是姬玉在世上南征北伐的时候。宁国牢牢地掌握在他手中,时隔五年,姬玉这个名字再次如同雷霆般灌入每个国君的耳朵。这次,即便是再迟钝的人也嗅到了危险与动荡的气息。

十年之前诸国联手灭了皇室,当今四分五裂的疆土之上,除了宁国这样的小国,便是周虞陆楚四个强国,其中周国虞国不相上下,陆国楚国次之。宁国是周国与虞国共同的咽喉软肋,姬玉牢牢抓着宁国,强势归国篡权,用了整整两个年头,终于坐稳了国君之位。

之后他开始跟虞国抢着吞并四周的小国,有好一段四处征讨的年岁。

宁秋始终跟着他,只是再不是以侍卫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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