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片小花园

我有一片小花园

匆忙的生活里总是容易错过身边的事物，两三周之前，正是蔷薇花开的时候，早晨路过一片开得绚烂的花丛，馥郁清香令人想停下脚步好好欣赏，可因为赶着上班，只好匆匆路过，等再次经过它时，花已经凋零，来不及欣赏盛开的花丛，这令人有些沮丧，就好像错过了一个了不起的春天。

在看一本好美丽的书，书里记录了艺术家在疫情期间，住在乡村花园里观察春天并将春天留在画里的生活。能长时间不被俗世烦扰，用心观察春天，记录春天，想想都是一份好奢侈的享受，我虽暂时无缘于这份享受，却也开始幻想，如果有一个春天我能待在自己的花园里，那我要种些什么呢？

第一个便是活在我回忆里的海棠吧，之前写过一树粉红留给我的深刻念想，以为写出来就能了断这份执念，偏偏在记忆里生了根，一到季节总也藏不住那份殷切的寻找，一树充满阳光的、属于童年的粉红海棠。

接下来，应该是爬满篱笆的小月季，爷爷的菜园傍着围墙，然后是树丛与花丛交织的篱笆，每年春天，小月季爬满整个篱笆墙，风吹来，花香顺着巷子就飘到好几户人家里去。月季刚发芽的枝条也喜欢寻来吃，剥开长着嫩刺的外皮，甜涩清快的口感，总有份回甜留在喉咙间。各种小昆虫也爱在这篱笆丛里飞，有一种外壳坚硬又带有光亮颜色的，只知道白族话里的名字，靠它两瓣外壳飞行在傍晚的篱笆里，抓来不同颜色的，细线拴住一条腿，看它一遍遍从手里起飞，玩腻了又放它回到草丛里。现在想来，也只能是小时候才敢抓的，现在遇到恐怕要避之不及了。

第三个要种的是山上的宝贝了，小时候上山拾柴火是假期必做的劳动，也不觉得累，很多乐子在其中，沿着山路，便可以一路寻找欢呼遇上的兰花，遇到标致的，轻手轻脚挖上两小时，带回家里养。更壮观的是开得满山的各种杜鹃花，有矮于膝盖花朵小的，有比人高花瓣也放大好几倍的，清明前后，白粉红三个颜色，满山遍地地开着。遇到这种场面，恨不能全部摘回家，拿出几个塑料瓶插好，整个家中便都有了清香。

读中学时，跟外婆和母亲摘蕨菜，一路沿着水渠往深山里走，摘了多少蕨菜全然不记得，只记得这人迹罕至的深山里，各色高大的杜鹃花比松树还旺盛还高大，大片的山坡远远眺望，只见得杜鹃花的绚丽色彩，直叫人感叹大自然的豪情壮丽了。如今偶尔能在清明时节回家，也总想去看望这些宝贝，捡些松球，然后摘上满满一背花就下了山，我想象着，背着杜鹃花都冒到头顶的篮子的我，一定身在一幅最美的自然花卉画里吧。

再来要种的就是家族里大伯父小花园里的花了，伯父家门口有一片围着池塘的小花园，种满了各种在农家稀罕的花卉，一年四季，好像都有不同色彩的花开放，常常跟大伯父讨些插在家里，每年火把节装扮火把时，也总要去向大伯父讨些色彩靓丽的花，绑在火把上，以求风调雨顺。

最后还有一定不能少的田野里最常见的小碎花，黄的粉的白的，铺满在田埂上，跟着它们蹲下来，又仿佛置身与一片大花园中。去年五一回家，穿梭在田野间，看到小水沟里长满细碎的小野花和嫩绿的碎草，清澈的水在小野花的头顶、腰间、脚底流淌，我欣喜着仿佛我躺在花丛里，水也从我身上流过了。细小的野花，虽也叫不出名字，但我想靠它出色的生长能力，我大概不用花太多心思在它身上了，又省力又好看……

好了，所有这些花，大概是目前我会想种在我花园里的花，还有，如果能有个池塘，一定也要养些睡莲，旁边栽上柳树。我想，如果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花园吧，与众不同的花园。园林设计师常常有他认为顶级的花园，画家有他努力种好的调色板式的花园，那么，我也想拥有一个能承载我快乐的花园。

父母亲这几年爱上了养花养草，一个花坛还不够，家里一整个院子摆满各种型号的水泥花盆。父亲从一个木匠角度出发，喜欢四季常绿的，能剪造型的，或者木头花纹好看的，经常托石鼓的朋友从深山挖来在他眼中认为最好的灌木（原谅我的这个称呼，因为在我眼里都长这个样）。母亲则喜欢种一些有草药功效的，上火发烧，就可以摘来煮个中药喝，也经常从大伯父的花园里要来种子，或者在集市中听信了卖盆栽的吹捧，买了好些苗子回家，几年前买了三棵葡萄，只留下一棵还存活着，每年能结出四五串，还没熟透就被小鸟啄了去。上次回家听说还买了灯笼花，始终也没看到开出花的模样。

摆弄起来也费力，每天早晨，根据天气在院子里拖拽花盆，要下雨了就拖到院子里淋雨，太阳大了，就又“哗哗哗”拖到屋檐下。我看着水泥花盆的费力，又怪这些植物不开出美丽的花供我欣赏，父母也不解释，只是每次一进家门，就看到一个绿意越来越深的小树林，或许，这也是他们心中想要的小花园吧。

这些都是生活中平常的小事，如若不在意，就权当没有这件事了。在意的人却总能从里面寻到一些乐趣，甚至获得一些能量。像是一棵大树长在路边，有人会完全忘记他正在路过一棵几十年的大树，而有人会驻留在这棵葱郁大树的阴影下，仔细欣赏晨阳照射下不同明度的绿叶，享受大树带给他的这份凉意。观察着身边的一草一木，会念起时过境迁后只留在记忆里的海棠、爷爷的月季，会想起今年来不及去相逢的山里的杜鹃，好像从中有了一份割舍不掉的情义，心中便也柔软起来了。

最后用大卫·霍克尼的一句话来做个结尾吧——“这些简单的小东西丰富得令人难以置信，很多人都忘了这一点，但你可以提醒他们。”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