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边有这样的人,啥都好,就是不敢用

围城之夜

威烈王23年。

晋国的智宣子面临接班人的选择：智瑶、智宵

家臣智果跳出来发表意见：瑶的不行，不如宵。

理由：瑶有五条优点：第一优点：胡子长，个子高；第二优点：骑马射箭牛逼；第三优点：琴棋书画，多才多艺；第四优点：能写能说；第五优点：坚毅果断。

五个优点，不如一条缺点要命。

缺点是：不厚道。

智果威胁道：如果让瑶当接班人，我们姓智的就会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智宣子拂袖而去。

智果脸红一阵，白一阵，憋着一口气，跑到户口登记处，户口登记处还没有上班，他啪啪啪地拍着窗口喊：

开门，开门！我要变更姓氏，我不姓智了！

户口登记处从来没有办过这个业务。但智果是王室权贵，办事员不敢不从，特事特办。三天后，新的黄牛皮制的身份证发下来，智果成了辅果。

赵简子面临接班人的选择：伯鲁、无恤。

赵简子想出一招，来考验两个儿子。他把自己的得意的语录抄在两个竹简上，交给两个儿子，说：

这是我的政治遗产，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领会，在生活中加以贯彻落实，不可敷衍了事。

赵简子走了。无恤拿竹简翻来覆去看看，说：

什么屁语录，学这个还不如学点兵法有用呢！

随手就扔到草丛里去了。

过了三年，赵简子把两个儿子叫来考察学习情况。老大伯鲁早把这茬忘记了，竹简也不知去向。老二无恤当当当地把语录全背出来。

赵简子很满意无恤的表现，说：

老二好。老二好。老二，你是如何做到的？

老二把竹简从袖筒里拿出来，说：

父王的教导，我时时温习，遇事先找语录，急用先学，做事对照语录，知行合一。事后参考语录，检查得失。每日与语录相伴，睡觉也手握语录，指导做梦。故能了然于心。

赵简子脸上放光，激动地说：

老二好。老二好。

伯鲁知道自己大位无望，一边走一边大骂：

伪君子！伪君子！赵无恤你个伪君子，我操你活妈——

赵简子听见了，叹了一口气，回宫了。

大臣尹铎陪赵简子下棋，连赢了赵简子三盘。他看赵简子心不在焉，小心翼翼地问：

今日主子明显不在状态，可有心事？

赵简子楞了半天，忽然说：

我想派你去晋阳主持工作，你有什么想法？

尹铎瞅着赵简子的脸色，趴到地上大声说：

主子信任，铎当万死不辞！

赵简子憋不住笑了，说：

又不是让你去拼命，说这屁话。

尹铎看赵简子笑了，心里松了口气，爬起来，表决心说：

主子放心，我去了，不出三年，保证GDP和财政收入进入全国前三。

赵简子说：

那你不用去了。

尹铎大惊。

赵简子说：

你去了，GDP越低越好，财政收入越低越好。

尹铎一愣，问：

请主子明示，这又是为何？

赵简子背着手，走到鹦鹉笼子那里，看着鹦鹉：

狡兔三窟是什么意思？你懂的。

尹铎想了一会儿，忽然跪地磕头，说：

我懂了，我懂了。

尹铎到了晋阳，第一件事就是召开税务部门和户籍登记部门的联席会议，下达两条指示：

第一，每年的税收增长率不能高于-10%；

第二，人口登记改为自愿申报，官府不得入户普查人口。

官员面面相觑。一个官员战战兢兢地问：

大人，这税收增长率不高于-10%，岂不是年年下滑？人口自愿登记，那些刁民们怎会自愿？以后兵役徭役税赋征收都会出大问题的。

尹铎厉声道：

你老大人聪明，你来教我如何做这一把手如何？

那官员面色如白纸，磕头如捣蒜，连声道：

小的糊涂，大人恕罪！小的糊涂，大人恕罪！

智宣子死了，智瑶当上了国君。称智伯。韩国的国君康子、魏国的国君桓子来祝贺。智伯在蓝台大酒店宴请二人，家臣智国、康子的家臣段规和魏桓子的家臣任章在旁边伺候。

第一道菜是清蒸皮皮虾。

魏桓子没有吃过这个东西，不敢下手，直说：

这个东西一身是皮，如何吃？

智伯笑眯眯地说：

康子见多识广，必定知道。

韩康子研究半天，说：

当是连皮吃下。

智伯哈哈大笑，眼泪都出来了，说：

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说皮皮虾连皮吃！

见自己的主子受到嘲讽，他的家臣段规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

此物叫虾蛄，韩国也有，并非珍肴。智伯不吃皮，不代表天下人都不吃皮。虾蛄皮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和矿物质，尤其是钙的含量极为丰富，有“钙库”之称，是缺钙者补钙的较佳途径。还有丰富的镁元素，镁对心脏活动具有重要的调节作用，能很好地保护心血管系统，可减少血液中的胆固醇含量，对于预防动脉硬化、高血压及心肌梗死有一定的作用。

请问智伯，此事有可笑之处？

这一番言辞，滔滔不绝，一下子把智伯问住了，韩康子心中得意，嘴上却骂道：

混账东西！主子说话，你在这里瞎哔哔什么？还不给我滚出去！

智伯连忙拦住，说：

既然段先生说能吃皮，那还请先生先吃一个，给我等做个示范如何？

其实段规并不知道能不能吃皮，只是急中生智，为主公救急罢了。但智伯一将军，他无计可施，只好硬着头皮，捏着一条皮皮虾，放入口中，刚一入口，顿觉百爪挠舌，恶心无比。眼见几个国君眼巴巴地瞪着自己，也只得强忍不适，大嚼几下，伸直脖子往下咽，却如何咽得下？说话间，噎住了，弯腰大声干呕起来。

智伯哈哈哈地大笑起来，说：

看来段先生对美物不舍得下咽啊。

客人走后，智国一把拉住智伯，说：

主子，大难就要降临了！

智伯看看四周，说：

说什么屁话？人的生死灾难都是我来决定的，我不降临灾难，谁还敢制造灾难？

智国说：

主子，如何敢大意至此？今天主子戏弄康子，捉弄他的家臣，人家怎么不怀恨在心？连蚂蚁、蜜蜂、蚊子、蝎子这些小东西都能蜇人，更何况人家是一国之君呢？

智伯说：什么国君！我若不高兴了，分分钟灭了他。谁不服，让他来咬我呀？

过了几天，智伯命令文书即刻起草两封书信，派快马分别给韩康子和魏桓子送去。信中说：

我听说有一句古话：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老兄来祝贺，我也不敢索要厚礼，只要给我一块万户的土地就OK了。

收到信时，韩康子正在吃饭，接到信，草草看罢，掷于地上，怒骂道：

虎狼不过如此——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在一旁伺候的段规小跑着过去，捡起来，看过，问：

信中之事，主子想怎样？

韩康子愤然说：

无理之请，焉能答应？

段规说：

这个智伯贪财如命，刚愎自用，如果我们拒绝他，他一定会起兵讨伐韩国。以我看，不如就痛痛快快给他一块地，他见如此容易就得到了土地，定然会自我膨胀，到处讨要土地。常言说，强人自有强人磨。他早晚会碰了钉子，和人打起来。到时候，咱们保存了实力，伺机行事，岂不妙哉！

韩康子高兴地说：

这个好。这个好。

挽起袖子，亲手剥了一只皮皮虾给段规吃。

魏桓子此时也在发脾气，一连摔了了两个玉碗，说：

他奶奶的，兔子急了也咬人，逼急了我他妈出兵干你！

家臣任章说：

主公息怒。常言说，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我看现在智伯骄傲得如开屏的孔雀，定然会吃亏。不过让他吃亏，不是现在，要等时机。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积蓄力量，而不是跳出来做出头鸟。暂时给他一块万户居民的领地又何妨？

魏桓子也冷静下来，看看地上的玉碗，心疼起来，吩咐手下：

把这个送到锔匠那里锔一锔。

智伯轻而易举得到两块领地，非常高兴。

智伯向赵国写信，索要蔡和皋狼两块地方。国君是赵无恤，后人称赵襄子。他和哥哥伯鲁商量，伯鲁说：

这事还用商量，不给。这个衰人，惹恼了我挖个坑埋了他。

赵无恤安排兄长伯鲁给智伯回信：

地不给，但也不要得罪了他。语气要委婉，理由要充分。

伯鲁回信只说了一句话：

操你妈智伯，地就在那里，有种你就来拿！

智伯联合韩国、魏国，组成八十万军队的联军，前去讨伐赵国。大军浩浩荡荡进入赵境，大军经过，腾起的尘土遮蔽了太阳。整齐的脚步声如同惊雷一般，震天动地。

赵国守军闻风而逃，联军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长驱直入，很快就逼近了都城。

赵无恤和大臣们的登上瞭望台，看见黑压压的部队慢慢逼近，不由得惊慌失措。说：

各位爱卿，兵临城下，我们是打还是撤？

众人一起说：

撤吧，撤吧。

赵无恤又问：

往哪里撤？

一个大臣说：

大公子那里离的近，城墙刚刚完工，坚固完整，便于御敌。

赵无恤摇摇头，顿了顿龙杖，说：

不要说了，那城墙就建了八年，老百姓现在筋疲力尽，走路都东倒西歪的，晚上都没有力气和老婆行敦伦大礼——据说去年的新生儿出生率已经掉到负数。如此民情，谁还能与我同心同德，拼死守城？

又有一个大臣说：

不行就去邯郸吧。邯郸那里仓库都装满了粮食，几乎从窗缝里流出来。据说粮仓周围的老鼠都撑死得绝了种，天上飞的麻雀饱食终日，都得了厌食症，看见粮食都没有食欲，个个骨瘦如柴。

赵无恤摇摇头，顿了顿龙杖说：

算了吧。那都是搜刮民脂民膏聚了粮食，老百姓顿顿吃野菜树叶度日。一家只保留一个男孩子，其他的都和邻居交换着烹食了。如此状况，谁还有力气给我作战送死？

大家都沉默了。伯鲁不耐烦地说：

我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说个行的听听？

赵无恤说：先主在时，吩咐过我，如果发生危难，一定不要嫌晋阳那地方远，嫌尹铎的官职低，要把那里作为第一考虑的避难所。我们还是去晋阳吧。

大家一起说：

国君圣明，就去晋阳吧。

伯鲁吐了一口痰，发牢骚说：

你心里早有了主意，还装腔作势地问众人的意见。都火烧眉毛了，还在这里浪费时间磨嘴皮子。

于是逃往晋阳。尹铎早已得了指示，做了充分的接待准备。这些年老百姓得上边的照顾，休养生息，生活安定，收入提升，安居乐业。民心十分拥护官府，听说国君逃难至此，积极踊跃地贡献出自己的房子、粮食、牲畜、绸缎，来共度国难。敲锣打鼓送夫入伍、送子参军的景象随处可见。

国君带众人狼狈逃命至此，得到了良好的安顿，顿时觉得先主圣明，天下平安，都安心地收拾起新的住处，准备开始新生活。

然而，不久联军就跟踪而至，把晋阳围了个水泄不通。

攻城作战十分艰苦，晋阳城高墙厚，守军众志成城，万众一心，意志坚定。府库器用充足，仓廪粮草实备；而且，宫殿四周茂密环生可用来造箭杆的“荻蒿”、“楮楚”，高十余丈。赵无恤下令大造弓箭，积极备战。攻了一个月，损兵折将，却没有任何进展。

久攻不下，智伯很着急，这时一个谋士提出水攻的方案。就是切断所有出入通道，决开汾水灌淹晋阳城。

一个月后，河水灌入了城墙，浑浊的河水越涨越高，最后城墙上面只有六尺高的地方没有被水浸泡。

城里的日子分外艰难，锅台塌了，人们把锅吊在半空中，举着火把烧水煮饭。粮食都被泡了，馒头都带着一股哈喇气。后来哈喇气的馒头也没有了，就喝粥。粥也喝完了，就吃树叶。树叶吃完的时候，水里的鱼虾都长大了，人们就从水里捞鱼虾果腹。睡觉都是在树上，人们用绳子把身子绑在树枝上，预防半夜掉入水中淹死。

围城一直持续了两年。好在晋阳老百姓的觉悟非常高。尽管生活艰苦，民心仍然安定，毫无背叛之意。大家都坚持每周政治学习，群众都表示要与国君共存亡。

这一日，智伯坐车查看水势，魏桓子为他驾车，韩康子站在智伯的右侧陪乘。三人驾车来到一座小山上，从此可以看到城里的形势。大臣絺疵在这里监视城里的动静，他引导三人爬上瞭望台观察。

晋阳城里，和两年前相比，简直是人间地狱。兵民皆面有菜色，皮包骨头。在一片掘土垫起来的高地上，人们在宰杀战马，准备和树皮、草根一起烹煮进食。守城的士兵被饥饿折磨得东倒西歪，无精打采地靠着墙垛站着。

智伯心花怒放，用马鞭指着城里说：

破城之日，指日可待。哈哈，我没有想到，竟然可以像水灌老鼠洞一样，灭掉一个国家！

听得此言，魏桓子用胳膊肘碰了碰身后站立的韩康子，韩康子也用脚尖轻轻踩踩魏桓子的脚后跟。

两个人没有出唇的对话是这样的：

——魏国的都城安邑，可用汾水来灌满。

——韩国的都城平阳，可以用绛水来灌满。

晚上，絺疵来找智伯，智伯正在喝厨子给他做的炸鱼汤。絺疵说：

主公，我看韩魏两家必然会背叛我们。

智伯一扬眉毛，说：

嗯？

絺疵说：

主公，你想，我们三家起兵来攻打赵，眼看胜利在望，破城就在几日之内。我在山上看见我们两个人毫无喜悦之情，反而是面有忧虑之色。这显然是在担心赵国灭亡后，灾祸即将降临到他们两家身上。你说，这样的想法的人，会不叛变吗？下手除掉他们吧。

智伯问：

你有证据没有？这可不是小事，搞错了怎么办？

絺疵道：这事儿还讲什么证据？先下手为强。宁可错杀一万，不可使一人漏网。

第二天早上，魏桓子和韩康子来找智伯开军务会，智伯说：

最近我听说你们会联合赵国反叛，你们会吗？

两个人一起变了脸色，一起问：

谁说的？

魏桓子又问：

是那个姓絺的小白脸说的吧？

韩康子说：

既然智伯怀疑友军，为何不把我们俩拿下？

智伯哈哈大笑，说：

怎么这么敏感？我就是那么一说，你们激动成啥样了。我又没有说我自己怀疑你们。

魏桓子悄悄抹了一把汗，说：

智伯，那个姓絺的，一脸穷酸相。我看他是在为赵家当说客。

智伯说：

此话怎讲？

魏桓子说：

我们三家说好分割赵家的土地，成功在即，胜利果实指日可待。这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我们为什么要放弃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而且谋划那些遥远的、危险的、不可能成功的利益呢？

韩康子说：

没想到此人如此狠毒，智伯不可轻信此等小儿胡言乱语。

智伯安慰二人说：

我自己心里有数，你们二位尽管放心。

两个人出去后，不一会儿，絺疵跑进来，说：

主公，你怎么把为臣的话告诉那二人呢？

智伯说：

你怎么知道我告诉他二人了？

絺疵说：

他们出去后，仔细地对着我看了又看，然后就慌慌张张地离开了。他们知道，我已经看穿了他们的意图。主公，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除掉我，我现在就想在炉子上烤着一样，时刻会面临危险的境地。

智伯不以为然地说：

如何胆小至此！你是我的左右大臣，谁敢拿你如何？

絺疵跪下来，说：

请求主公把我派到齐国去，我和他们协商一下共同治理水患的事儿。

智伯摇摇头，说：

既然你害怕，你就去吧。

絺疵坐着马车往齐国去。走到邹城的时候，一行人住宿在路边的马车店里。那个晚上，天特别黑，黑得仿佛光明从来都不存在。絺疵睡不着，走到门外，望着远方发呆。他的妻子走出来说：

赶了一天的路，你还不累吗？快睡吧，不要误了行程。

絺疵叹口气，道：

老婆子，从今晚，就没有行程可误了。

女人不解，问：

你不是去齐国有公务吗？

絺疵说：

今天晚上，就是智伯灭亡的时间。没有智伯，哪里还有公务？

韩国和魏国和赵国私下商谈，于当天夜里一起动手。

赵国的特种部队趁夜黑潜出城，来到大堤上，杀死了守护大堤的官吏。掘开大堤，防水进入智伯的军营。在一片混乱之中，韩国魏国两家乘机从两侧进攻，赵军从正面进攻，打败了智伯的部队。智伯被抓住，砍了脑袋。赵无恤把智伯的脑袋上了漆，作为喝酒的坛子。

智家族人全部被逮捕处决，唯有智果，因为改名为辅果，得以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