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无声

作者：啸西风

经过了几番乍暖还寒的折腾，气温终于＂噌噌＂地往上冒了。

很快就要进入汗蒸的天气。这让我想起小时候的夏天，在石炭井的日子。

我在读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很热的夏天，我们去劳动。

在长达一周的时间里，我们每天早上从家里拎上锤子带上午饭，站在老式“解放”大汽车的车厢上，到离家十几里远的大磴沟砸石子。

山是光秃秃的，被晒热的石头满地都是，但是不好砸。

一个在这干活的中年妇女告诉我们砸的时候要“找茬”，我们就看着她怎么“找茬”。

原来，“找茬”就是找石缝。这让我们的效率高了不少，每天每人一方的任务没有人落下。

有一天收工的时候接我们的大汽车没来，我们就拎着锤子往回走，一路上到处都是煮沥青的铁罐子冒着烟开着锅。

倚在山边的太阳虽然已经不是很毒，但是晒了一天的正在铺着的沥青路面却是热的发烫。我们走的筋疲力尽，脚也热的像着火，也不知道怎么到的家。

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那时候的脑子和现在完全是两回事，没有杂七杂八的想法。

想想现在人的种种矫情：莫名其妙的破防，不知所云的泪目，鸡毛蒜皮的心塞，空穴来风的无助，实在是觉得有点扯。

关于热的回放这一段是最清晰的。

因为不独是热，也有野趣。有时在山上会看见鸟看见蛇，马蛇子就更多。有时候会到山边沙沟的泉眼里看蝌蚪。在午休的帐篷里写儿歌：“东风劲吹红旗飘，高山红日出云霄……”。

现在想想，咱小时候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我们小学时劳动通常是每周一次的。比我高一级的同学还种过葵花、土豆、苞米，我们没赶上。但我见过他们种的葵花，连片的叶子大而茁壮，我莫名的喜欢，想是山里太缺少植物了。

比这更早的时候喜欢满世界的爬山，而且再热的天也不怕。没上学的时候没有比爬山更好玩的事了。

山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偶尔能见到星星点点的野花和杂草。特别小的小花往往都有很浓的带点甜带点呛的味道。

还有一种长着小小碎叶的应该是灌木一类的植物，叶子能吃，有点甜甜怪怪的味道。走到沙沟的时候，就有可能看到稀奇点的东西。

有一种像碗一样的花，现在想来不知道是不是猪笼草。像女孩踢的沙包那么大的小西瓜也在沙沟里见过。

还有在地上冒出的长着鳞片的不知什么东西，上面爬着蚂蚁，看着能吃的样子。这种东西在大磴沟的沙地上也见过。现在想来十有八九是苁蓉一类的东西。

比爬山更重要的事就是上山抓“油子”和蝈蝈。

“油子”是一种和蝈蝈类似的昆虫，颜色是褐色的，不像蚂蚱会飞，但是腿很有劲，能蹦出好远。有的尾巴上长“刀”，有的头上带盖，多数会叫，声音也和蝈蝈差不多。

“油子”一般都在很深的山里，过了“八号泉”还要再翻很多山才能找到。如果上午上山，一般都在下午两三点下山。晒得黝黑，滚得满身是土，抓到多少就要看水平和运气了。

到家后把它们从罐头瓶子里倒出来，放在用吃完冰棍剩下的竹棒编成的笼子里，随便往里塞些菜叶也不知道它们吃不吃。入夜的时候，便传来片片叫声，给夜添了一点清凉和生趣。

不知道现在的山里花、草、虫是否依旧。

女孩们的游戏则是另一类。跳皮筋、踢沙包、踢毽子、歘嘎拉哈…＂小皮球架脚踢，马莲开花二十一＂，这套词我听了何止千遍，可马莲开花和二十一有什么关系，我到现在也没整明白。

到了高一，热浪蒸裹的时候去一中西边的水泡子里学游泳。水是浑浊的黄黄的汤子，上面飘着破草和烂叶。

大家下水，我跟着也下，别人游泳，我边上看着。后来终于想试一把，抱着根木头往前划拉。

没划几下就被呛了几口水，奇怪的是看看脏脏的水灌到嘴里既不臭也不苦也不咸，基本上是没有味道的。很不好玩于是上岸。

还有一件记得很清的事是去农场，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成片的庄稼地。大片的是麦子，还有几块油菜和蚕豆。麦芒抽得正旺，麦穗饱满齐整随风招展。

正打算匆匆走过，地里有个同学喊我们尝尝他家的麦子。我们照他的样子捡没有发黄的麦穗摘，然后他用干草拢了堆火把麦穗放在火里烧。

麦壳稍一烧黑就可以吃了。用手搓开麦壳吹一下，油亮的麦粒就在手里发出略带糊味的麦香。吃到嘴里香、甜、鲜、脆，怎一个好吃可以形容。现在想来还口中津津。

后来到了大武口。树多了，草多了，花多了，和山里完全不同的景象。

树荫下、啤酒摊上消消暑偶尔发发怔。于是写些东西，《校园的那树槐花》、《爱的世界》、《夏日的一个瞬间》什么的，投给报纸、电台。

等到播出刊出的时候，听着广播、看着铅字心情大好。还在一次广播征文里得了一个什么奖发了一个玉坠，可惜后来弄丢了。

其间还抽空跑到银川参加业余围棋段位赛，八战全胜从无段成为了业余三段。发了证书、徽章和标牌。证书和徽章现在还在，标牌也弄丢了。

转眼之间来银川也已经十多年了。围棋也打到了业余5段，还在公司的围棋赛上拿到了第一，而后即兴写了《棋赛随感》。赢了棋总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其实，下棋也好，踢球也好，做事也好，只要能输也能赢，就足够好。＂能赢＂是绝对实力，而＂也能赢＂是冲击力，如果这两样一样都不占，那就只剩下＂特能输＂了。

相比石炭井，银川的环境是好得太多了。但齐整的一切却不如粗放的杂陈给人天然的释放。

或许我们耳边最动听的声音就是踏破贺兰山阙的纷至沓来的脚步声，最亲近的画面就是那些可以＂何妨吟啸且徐行＂的山野、沙滩和炊烟升起的院落，和所有的自然生长的地方。听风、听雨，眺望不被遮挡的远方。

但你此时即便在名山大川看到人头攒动也会知道有些东西永远只是无法如约的奢望。

你只能在恍如隔世的时空碎片里找到它的真实，无序的无须动心的把这些不多的点点滴滴在记忆的角落里惠存于心。

于是我们不得不折服于世界的变与不变，时光的慢与匆匆。

晚上去北塔湖。芦苇茂盛，夜风轻拂，一切都在攒劲地生长。你可以放空一切的念头感受花开的动力。它来自于自然，来自于沉静。

热浪再度涌起，岁月悄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