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凯杰小说连载达子香开的那年那月1

2023/3/8 来源:不详

路春富师傅,是社员子弟,三十左右岁。那时候管社员子女下乡的叫回乡青年。一米六零的个头,粗壮的五短身材,国字脸上一对单眼皮,小眯缝眼,撅着薄嘴唇,两道清晰的鼻涕痕迹。留着小平头,一身油渍麻花的工作服,晃着两个膀子走路,一副牛哄哄的样子,是典型的车轴汉子。没来前,孙晓通过老知青就对车队几个师傅有了初步了解,知道路春富最难弄。外号“二驴子”的他,脾气暴躁,小学文化,粗野,动辄骂人,车队里的人都不愿意跟他的车。老天爷可能故意考验他们俩吧。“不怕!”孙晓暗自吓着决心,他想起《菜根谭》里的话:“人咬得了菜根,则百事可做”。想想同之前遇到的事相比,这点困难算什么!

五月中下旬,山坡上还星星点点地留下一些不舍离去的达子香花,冰冻的土地在融化。到了耙地、翻地的时候,孙晓他们跟着师傅来到二十三公里知青点上。点上原有四趟木刻楞房子、百十个男女知青,各住一栋,十几个老社员住在有伙房食堂的一栋,西南角一栋没有门窗,原来做装饲料的库房。东南面有一排高大的木板棚子,放着两台康拜因播种收割机,附近摆放五铧犁、耙等工具。房子南面,是一个很大的打谷场;在往南,就是一千多亩攥一把能出油的黑黑的沃土。

一进大院,正赶中午饭时分,听拖拉机轰鸣声,知青们从屋里探出头来。“油鬼子进城了”!一个五十多岁,瘦高个,满脸慈祥的老头,操着山西口音的东北话喊着。“孙队长,你老人家好啊!”赵队长大声地迎合着。卸完车上的东西,孙队长说:“老办法,住不下,你们还得搭帐篷!”“没问题,帐篷拉来了”赵队长爽快的答应着,在东南角选个地儿就领着大伙儿干起来。

帐篷要先用木杆搭起骨架,看似简单的活儿,也要点技术。孙晓他们帮着递木杆递工具,几个师傅吆喝着,没有个统一指挥,他说东面高了,这个又喊西面低了,拆拆装装的好几次、个把小时的活儿却折腾快两个小时也没有搞定。太阳快下山了,大家心里都很着急啦,院子内没有下地的男女,看热闹的不少。路师傅是个“人来疯”,尤其是有女人在场时,他特别兴奋。这个时候,他喊着:“我上马架子上(骨架上)看着”,踩着凳子就爬了上去,得意地“指挥”起来。老谋深算的赵队长对孙晓他们挤咕着眼睛窃笑着。“咔嚓”一声,那胳膊粗的、干透的松木杆怎禁得住“二驴子”粗壮的身板和不停地扭动呀,断了!“二驴子”“妈呀”一声,摔了下来,屁股朝下跌在草地上,半天没起来,引得大家哄堂大笑。孙队长笑着说:“真是木匠多了盖倒房啊”!孙晓、张健文忍着笑,赶紧过去搀扶师傅。“二驴子”羞得脸通红,没好气地甩着手“不用!不用”!手扶着腰,咧着嘴到边上歇着去了。赵队长抿着嘴,把孙晓、张健文叫到一边,指着看热闹的人堆里一个个头不高,大眼睛、圆脸蛋,梳着两条上翘的小辫,长得挺水灵的姑娘说:“她叫‘二丫’,社员子女,‘二驴子’被她那一笑一对小酒窝的脸蛋迷住了!发飙似的追人家,可小姑娘到现在没答应。没看‘二驴子’急得像狗蹦子似的,当‘二丫’的面想显摆自己,却差点把腚摔开了花”!“怪不得他最近老跟我俩急眼,心情非常不好,原来是为了这个事啊”!张健文抱怨的说。天擦黑的时候,搭好帐篷铺好了床,几位师傅住了进去。住不下,孙晓他们四个学徒,就收拾一下西南角饲料房,用草袋子做了个门帘、窗帘,安顿下来。车队战天斗地的难忘岁月拉开了序幕。

这个点上知青加上社员,共有一百五十多人。伙房食堂只有一间小房,大家打完饭都要回各自的宿舍去吃。做饭的老社员姓李,五十多岁,瘦高个儿,不大的黑黄脸庞上一对鼓出来的大眼睛,总是绷紧着一张胡须稀疏的嘴。黑土布帽子配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打着补丁的黑土布衣服,趿啦着一双开了边的黑布鞋。大家当面都恭敬地叫他“李大爷”,背地里叫他“老绝户”。听说这老头没儿没女没有结过婚,心肠“硬着呢”,从来没有谁见他笑过。这个点大事小情孙队长都跟他商量,凡事让着他。点上再皮、再驴的知青,见到他都低眉顺目,一副谦卑讨好的样子。赵队长认真地告诉孙晓他们四个徒弟:“没事绕着他走,听到老李头干咳三声,就快跑。他这三声就是座山雕三声奸笑,要抓倒霉的啦!”接着赵队长又神秘兮兮地告诉他们:“老李头有个绝活,撒尿掐着腰,从来不用手把着”。孙晓他们听得半信半疑,产生了找机会探个究竟的强烈愿望。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孙晓和张健文都是聪明人,边看书,边跟着路师傅学,很快就学会了简单的行驶操作。外行的人,埋汰拖拉机手说:“操纵杆上绑个馒头,狗都会开”。其实是不明就里,有好多经验技术活在里面啦。比如,泥泞地面、冰雪路面的行驶,大型机械的牵引,倒车挂钩的技巧,等等,都需要胆大心细、技术过硬。

五六月份大兴安岭初暖咋寒,微风中飘来达子香花和不知名的野花的芬芳。车队的任务是翻地、耙地,为播种小麦做准备。人歇车不歇,黑白两班倒。孙晓、张健文边干活,边跟着师傅学习。“二驴子”中间少不了急头白脸、骂骂唧唧的。谁让人家是师傅呢,只能忍着,长记性,认真学。机车牵引五铧犁,五铧犁手要做到外边犁上面,犁铧的深浅随时调整,到地头通过操纵杆将犁铧拉起来,然后机车才能转过弯掉头。白天,跟着师傅干,晚上师傅回去休息。为了赶农时,孙晓、张健文主动请缨,夜班接着干。那时的人都很单纯,只想着为生产队多出力,把活干好,从没有什么八小时工作制的概念,更没有要加班费这一说,只要需要,起早贪黑爬半夜都行。林区的夜晚,黑漆漆、冷飕飕、静悄悄的。只有“铁牛”的轰鸣声在群山中回荡。微弱的车灯,在黑暗中晃动着。孙晓开着车,张健文穿着大棉袄坐在外边的五铧犁上。半夜时分,张健文急迫的呼喊声盖过了拖拉机的轰鸣声。“快停车!快停车”!“咋的啦”!孙晓急忙停下车问张健文。只见张建文哆哆嗦嗦的用手指向后车灯照着的地方。妈呀!一串串蓝眼睛在跳动,“是什么东西”?孙晓也吓了一大跳!“是狼,在刚刚翻起的地里抓田鼠吃”!没想到说话间,五六只狼在一只灰黑色的头狼带领下,迅速地向他俩围了过来。刚开春,青黄不接,树疏草稀,正是狼最难捕食、最饥饿的时候。“快回到车里来”!孙晓低头捡起一截木棍,跟张健文快速地跳到车上,关上了门,锁上了门把手。头狼窜了上来,两只爪子搭在车的链轨上,隔着窗玻璃低吼着,向他俩呲着长长的牙齿。其它几只狼也相继跳上了链轨,向他们示威的嚎叫着。哪见过这样的阵势啊!俩人吓得紧紧抱在一起。张健文带着哭腔说:“咋办,咋办”?脑门后脊梁骨嗖嗖冒冷风的孙晓故作镇定的说:“别怕!它们进不来,狼怕火,咱们点个火把,再大声轰油门吓跑它们”。说着,将油渍渍的擦车布绑在刚才上车前捡的木棍上,用火柴点着火,使劲在窗前摆动着,又一脚把油门踩到底,铁牛发出刺耳的轰鸣声,俩人也瞧着玻璃嘶叫着…真管用了,把头狼吓得“嗖”地跳下地,看看也没有什么便宜可占,低吼一声,带着狼群撤退了。过了好一阵子,瑟瑟发抖的孙晓和张健文才缓过神来。“尿裤子了吧?”,孙晓还不忘开张健文的玩笑。“你才吓尿裤子呢”!俩人对视一下大声的笑了起来。东方天际现出了鱼肚白,“快天亮了,咱们回去吧”?张健文跟孙晓说。“不行!今晚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再说就这样吓回去,让别人知道还不笑掉大牙呀!来,想个办法”。

惊悸之余,两人想出个办法:人坐在车里,用一根铁丝拴在五铧犁的操纵杆上,一头攥在手里,将犁铧深度调好,到地头拽犁铧起来,转弯掉头就成了,后来连续半个月夜里都用这种方法,还真是解决了夜间加班的安全问题。犁完了地里的活,接着就是耙地了。就是将犁完的土地,再用耙弄细碎了。最后拖着一个横木磙,把地拖平整,然后才能播种。

在整整一个多月的驾车忙碌,由于劳动量太大,加上再熬夜,有时夜班开着车就睡着了。一次孙晓开着车睡了,到了地头还没有醒来,机车还在一直前行,张健文发现不对劲儿,跳下农具喊了起来。车急停在了波涛汹涌的河岸边,再出溜一米,后果不堪设想啊!俩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有时困急眼了,一个人开车,另一个人下车钻到草堆里眯一会儿。草爬子(蜱虫)就会爬到身上,专找毛发多的地方钻进去,将头插在肉里,绿豆般大小吸满血的屁股露在外边。碰到这种情景,千万不能硬拽,不然的话它的屁股拔掉了,头部还在肉里。这个时候只能用烟头烫它,它会慢慢缩出来。那时节,山里林间劳作的人,哪个人身上没有几个草爬子伴随着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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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孙凯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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